只是閒閒沒事。

第四十五章　代表愛意的『』

兩個人影佇立在醫院走廊的盡頭，消弭在安靜的空間中。

「找我有什麼事嗎？」

亞風爐照美的語調裡不帶任何起伏，簡潔地提出了他的疑問。

面對眼前的中年男性，他真的沒有辦法撐起笑容，儘管幾天前他誇下了那種海口。

「……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是認真的吧？我只是來確認這件事而已。」

用生命保證的承諾，誰都能輕易說出口，能真正履行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水野薰正是沒能實現的那部分人。

正因如此，才能理解那樣的承諾是多麼的深切、多麼的沉痛。

「當然是認真的。需要我再抽一升的血備用嗎？」

「…我跟你講個簡單的道理吧。」

水野薰從那句諷刺裡感覺到了無比的刺痛。

明明是血親，卻只能對瀕臨死亡邊緣的兒女袖手旁觀。

僅僅只是血型上的不同，就什麼都做不了。

那我還能守住什麼？我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過了這麼多年，我還是很不中用啊…妳現在一定在笑我吧？

抱歉啊、百合香。

「全世界的人口有七十億以上，所以說能遇見＂那個人＂的機率比七十億分之一還小。」

水野薰稍稍別過了亞風爐照美的視線，望著窗外的景色，眼神裡少了以往的冰冷，多了些寥寂。

過去思考了幾天，想著也許是該放下了。

有些累了，已經不行了，沒辦法了。

「若你堅持眼前的人就是那微小的命運，那你就努力把這機率變成一生中的唯一吧。」

意識到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就交給其他人吧。反正我也管不動了吧。

「……？」

亞風爐照美花了點時間才釐清水野薰的意思。

想著想著不小心出了神，直到水野薰在他面前深深鞠了一個躬才將意識拉回現實。

「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

自從上了年紀之後，水野薰已經很久沒有對他人鞠躬過，自己都是接受別人鞠躬的那個。

先前身為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他老早就忘了這種請求他人的心情，他一直都是看著各種卑躬屈膝在自己眼前的。

啊啊、原來是這種感覺啊。微妙的心情。

很重、卻又覺得很輕。

「還有這個。在醫院很無聊的，做點事打發時間也好。」

接過遞出的袋子，亞風爐照美瞧了一眼，裡頭裝了些毛線球和未完成的毛織品。

「需要什麼的話就儘管說，不用客氣。但是，如果你失敗了的話，我可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水野薰一邊交代著他最後的底線，一邊穿上外套轉身離去。

亞風爐照美什麼都還沒回應，水野薰已經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

「明明是個歐吉桑腳程這麼快…也不進來探望一下。」

亞風爐照美並不知道，水野薰是因為內心裡的愧疚和恐懼而沒有踏進病房。

他害怕著一旦進入那個白色的、充滿酒精味的地方，腦袋裡就會回想起那個噩夢。

穿越了那扇門，他又會失去更多。

水野薰很討厭醫院。所以他也養成了慢跑健身、注重飲食的健康習慣。

「照美君——」

水野雨夜在房間裡頭喚著，亞風爐照美才放棄追出去攔住人的想法。

他其實不過是、忘了怎麼去愛人愛己而已。亞風爐照美稍稍改變了對水野薰的看法。

「是誰來了嗎？你出去一段時間了。」

「是武藤小姐喔。因為空積了太多工作，所以秘書來當代表過問一下。」

下意識地撒了謊。

亞風爐並不想讓水野雨夜的情緒變得不穩定，也不知道該不該現在就將那人的許可和承認說出口。

暫且等情況好轉再說吧。

「還有這是給妳的。拿去吧。」

「……。」

水野雨夜在發現袋子裡的內容物時愣了一下。

已經擱置一段時間的未完成的紅色圍巾，記得自己收起來了才對。

放在房間裡常用的那張桌子，上面明明擺放許多絲綢線段和剛起頭的未完成品才對，為什麼袋子裡裝的是被自己扔進抽屜的這條圍巾？

看過這條曾被放棄的圍巾只有父親而已——

「…謝謝。」

緊緊地將袋子擁進懷裡，水野雨夜盡可能地以最小的音量釋出淚水和難以言語的感謝。

原來什麼都已經知道了嗎…這條圍巾的意義。

怎麼辦、突然變得太幸福了啊。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要叫醫生嗎？」

「我沒事的，只是…太開心了。」

微紅的眼瞼帶著睫毛瞇成彎月，破涕為笑的水野雨夜拍拍戀人的頭，笑而不語。

覺得好像被耍了的亞風爐照美還不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雨夜、」亞風爐揚起好看的笑容。

握住病床上的愛人那有些冰冷的手，亞風爐照美充滿憐愛的眼神映出他所喜歡的那張面容，修長的手指帶有挑逗性意味地穿過指縫之間，十指相扣。

水野雨夜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換來的是愛溺的親吻。

額頭、面頰、雙唇、脖頸……傳達著滿溢出的愛意和關愛。

「要快點好起來喔。」

我想要實現承諾啊。因為我深愛著妳。

＊

微涼的風吹拂在諾大的墓園中，伴隨著午後的寧靜，時間像是靜止一般。

水野薰坐在青草地上仰望晴空萬里的藍天，肩膀輕靠一旁的墓碑，一邊品嘗自備的蜂蜜蛋糕和熱茶。

「妳還記不記得這味道？我們年輕時經常吃的那家店。」

水野薰是不怎麼吃甜食的人，除了那記憶中的味道，他對甜味沒什麼興趣。

連咖啡也不加任何的糖精，只混合少許的牛奶，平常也只喝無糖綠茶。

唯獨那帶有淡淡甜味的蜂蜜蛋糕，他一直吃到今天。

「一轉眼二十年就過去了啊，孩子們都長大了，我也老了……」

嚥下一口蛋糕，甜味在舌尖上擴散，蜂蜜的味道彌留在嘴哩，用熱紅茶稍微沖淡，再繼續下一次的食甜。

「我什麼時候能去找妳呢？總是一個人吃蛋糕，已經膩了啊。」

時間再怎麼多都沒有效啊，我老早就習慣有妳在身邊了。

明明是妳擅自闖進我的生命當中，怎麼能就這樣消失了呢，妳得負起責任啊。

少了妳我只是一具空殼，每天只是虛無度日而已。

沒有人使用的碗筷、沒有人穿著的衣服、沒有人在的房間，妳教我該如何是好？

到處都是妳留下的東西，根本沒辦法放下啊。

我真的，不能沒有妳。

「代替妳活下去什麼的，別把這種麻煩事丟給我……真的、很痛苦的。」

蛋糕每次吃到最後都是鹹的，妳知道嗎？

別丟下我自己吃這種東西啊。

我們可以，再一起吃嗎？

「…冰華醬？」

正當腦袋裡掠過那麼一絲危險的想法時，手機的聲響將水野薰拉回了現實。

是在阻止我嗎？百合香。

「怎麼了？是爸爸喔。」

手機的另一頭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才傳來熟悉的聲音。

「要回來看看？過了那麼久終於想家了嗎？」

水野薰溫柔的笑聲像是在隱瞞什麼一般，不想讓人察覺。

「不用擔心我，還是老樣子。爸爸我會在家裡好好等妳的。」

畢竟上了年紀，身體健康之類的問題總是會被詢問。

水野薰不厭其煩地一直給予相同的答覆。其實他還挺開心的。

「還有什麼嗎？說出來吧，爸爸在聽的。」

說起來，聽起來跟平時不太一樣呢，孩子的語調。

有種壓抑的感覺。

「…可以啊。沒事沒事，我不會對他怎麼樣啦，就帶來吧。」

變成笑聲了。

原來這孩子會這樣笑啊…就像妳一樣呢。

我一直都只想著妳的事，沒發現孩子的成長，我這個父親做得真是失敗啊。

「啊啊、我等妳…我等你們回來。」

關上了屏幕，水野薰嘆了一口氣。

收拾好東西，水野薰站起身拍掉灰塵，彎下腰對著墓碑低語。

「看來得緩一緩了…家裡沒人整理乾淨的話可不能迎接呢。」

我還有事情必須去做才行。

可以再等我一會兒嗎？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愛妳。再見。」

隨著離去的腳步聲，墓園再度恢復了往日的安寧。

而空氣中的甜味還需要一段時間才會消去。

—＊—

前略、

期中期末要來了（眼神死

估計一段時間不會更新除非我放棄交作業

以上。